走出平權之路 原民同志咖啡照亮弱勢議題(校園記者投稿)

【中嘉新聞 校園記者王宇薇、陳韋彤/台北市萬華區報導】

咖啡是一位原住民同志,國中時意識到自己的性向,大學時開始參與同志運動,為了讓社會正視原民同志,他穿族服上街遊行,並和毛弟等伙伴成立原住民同志聯盟,將性別平權的觀念帶進部落;他們藉由喝酒聊天,和部落長輩溝通,也有跨性別者組成舞團,穿高跟鞋在祭典熱舞,一步步讓部落正視性別議題。

原同盟成員透過參與不同的活動,與其他團體合作和宣揚組織理念。圖片提供/原同盟臉書

在地深耕 原民同志議題的萌芽

今年32歲的咖啡,是來自太魯閣族的原住民,國中時開始認知到自己的性向,在不斷的摸索和自我懷疑中,高一時他遇到一位能理解他的老師,並讓咖啡開始覺得自己被包容和接納。

上大學後,咖啡加入同志諮詢熱線協會老同小組,開始進一步去探討同志議題,並在組織活動中認識了同樣身為原民同志的毛弟。

「許多人提倡要在地化,對於我們來說,台灣最在地化的應該是原住民,但為什麼沒有一個正式的原住民團體成立」,同志於社會中本屬於弱勢族群,而原民同志相較於同志則需要獲得更多人的關注和理解,在咖啡意識到原住民以及同志議題在台灣缺乏關注後,他決定於二〇一一年穿著太魯閣族的族服走上同志遊行。這在十年前同志被嚴重汙名化下,穿著族服上街必須背負著龐大的壓力以及承受異樣的眼光,對於咖啡來說這是一個跳脫傳統束縛的轉捩點。

具雙重邊緣身分 所以更要讓社會看見

然而,有感於原住民同志在同志族群中仍屬邊緣議題,社會中缺乏對於原民同志的認知,咖啡在二〇一五年和毛弟在熱線中開啟原住民同志聊天會,身為一半是太魯閣族一半是鄒族的毛弟,二〇一一年時曾經負責舉辦第一屆的花蓮彩虹嘉年華,而他們創立的聊天會專門談論各種和原民同志相關的議題,例如該如何與不同族群的人交往,以及在交往的過程中可能因為族群不同而導致的衝突,或是在職場上如何出櫃,出櫃後如何面對身邊老闆、同事的看法,他們希望藉由聊天會來凝聚彼此、分享自己的故事,讓離開家鄉的原同志找到一個能更加自在做自己的歸屬。

到了二〇一九年,咖啡和毛弟認為,因為原住民族的生活樣態是一個個部落散落在台灣各地,部落間的連結未必緊密,同時熱線的原住民聊天會僅是一項例行性的活動,缺乏組織的完整性,在前輩的建議下,他們創立了原住民同志聯盟,透過組織的成立來讓社會能更認識到原民同志,積極爭取少數民族的權力,也希望能透過聯盟的成立來結合各地夥伴,將資源融合、交換並分享,讓來都市打拼生活的原住民同志能找到同溫層,分享自己的故事,從中獲得依靠。

原同盟參與的活動。 製圖/王宇薇

部落之於原住民 原民同志的困境

對於所有原民同志來說,部落是他們的家,是一塊乘載著他們生命的土地,「我們希望和部落有連結,關於文化性的連結,因為那是我們的家,我們從小生長的環境,但環境讓情感被壓抑,你沒有辦法認識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原住民部落多是基督教,族群和宗教有密切的連結,許多長輩因為受到教會以及傳統觀念的影響對同志沒有深入的認知,這讓在專法通過後原民同志仍無法和同性伴侶自然地相處。

毛弟提到,在同婚公投時,部落對於這項議題抱持著偏見及強烈的反對,經過大小的撕裂和爭吵,雖然最後專法的成立並沒有大幅度的改變部落對於原民同志的看法,但化學效應卻激起部落長輩開始對同志的認識和討論,年輕人回到部落會開始和家人朋友談論,議題的能見度越來越高,雖然長輩仍會受到教會、宗教的影響,對於同志仍尚未完全接受,但毛弟在某次和長輩聊天的過程中發現,許多長輩開始認為專法早已通過,持續抱持反對態度也無法改善長輩和新生代間的關係,不如多去認識這個族群並學習接納。

在傳統中刻劃出新世代觀念

對原民同志來說,他們最在意的是是否能用部落傳統的方式來和自己的伴侶結婚。在太魯閣族中,殺豬是在部落有大型計劃時和祖靈溝通連結的一種方式,多由男性長輩來執行,而同性伴侶在結婚時常會面臨「誰該來幫忙殺豬」的問題,部落中的長輩多不願意出來為同性伴侶主持殺豬儀式,使得希望透過傳統方式締結婚約的原民同志們無法如願,毛弟提起他曾經有對男同志朋友在結婚的殺豬儀式時,因為找不到任何願意出來幫忙的男性長輩,最後只好由阿嬤親自來主持儀式,見證兩人的婚姻,由此可看出部落的認可已經遠超過國家的法律規範,長輩的支持對孩子來說是最為重要的。

而同婚專法通過,除了在法律上體現的是未來同性伴侶能合法結婚,還代表著我們身邊對於性別平等的友善程度,對於從小生長在部落的原民同志來說,長輩因為受到傳統觀念或是過去媒體的污名化,部落間的氛圍對於同志仍充滿排斥,在這樣的狀態下他們自然而然的衍生出一個生存模式,透過發展自我保護的機制來找到自己在部落中的生存地位,毛弟提到,在祭典節慶中,常會有跨性別者組成舞團,穿著高跟鞋或是布料較少的衣服在舞台上熱舞,這樣的行為在該場合是被允許的,跨性別者或是同志可以藉由此種方式來找到自己,展現自我價值,部落長輩也能在傳統祭儀和新世代觀念的結合下去認識新一代的觀點,突破過去框架的束縛。而毛弟隨後也談到自己和長輩交流的經驗,「有什麼觀念不相同的地方,只要坐下來一起喝杯酒,釐清觀念上的誤差,問題就會解決啦」,毛弟笑著說出當時他藉由一杯酒讓部落長輩釐清對於同婚的觀念,透過放鬆雙方身心靈的方式卸下部落傳統意識的心防,在不斷的向長輩灌輸新觀點下,同志議題慢慢被看見也開始在部落中被重視。

各大遊行中都可以看到原同盟的身影,圖為2020年花蓮彩虹嘉年華。圖片提供/原同盟臉書

逆境中崛起 從家人的支持中獲得動力

走上同志運動這麼多年,咖啡提到曾經有段時間令他產生嚴重的自我懷疑,在同溫層中找不到走下去的動力,無論是身邊的朋友或是其他原民同志,沒有人能理解咖啡在追求什麼,也沒有人願意一起為這個議題奮鬥,而當時正好碰上外公過世,在外公過世的前幾個月咖啡透過母親向他出櫃,原本擔心外公的反應會無法接受,最後卻出乎意料的認同並支持,「都什麼年代了,同性相愛有甚麼不對嗎」,在取得認同後咖啡頓時獲得來自家人的力量,他不僅介紹當時的伴侶給外公認識,也因為受到外公的接納和鼓勵後重新找回對於同志運動、理念傳播的熱忱,他願意為了所有同志而走在最前線,他不在意為此犧牲,因為對他來說,能獲得家人的認同已經是最堅強的後盾了。

最後咖啡也說到,在做原民同志這項議題上,更需要被關注的是,儘管專法通過,性平運動走到現在還是有很多東西是較為邊緣的人,他們有資源卻不敢使用或是害怕碰觸的,咖啡獲得了家人的支持,同時也希望可以藉由自己的力量來成為別人的靠山,給更多同樣身為原住民同志的夥伴們動力繼續向前。

咖啡(右)提到當時在向外公出櫃後獲得外公的支持並獲得動力。 攝影/陳韋彤

建立共同連結 原民議題就在你我身邊

當族群間或是部落中族人們在談論這些議題或倡議的過程中,不是為了利益而做,這是族人們為了共同的目標和理想聚在一起,產生精神上的連結,進而傳遞社會理念以及體現自我價值,這是咖啡和毛弟覺得一路走來最珍貴的成就。「人權不是菁英的特權,關心人權主要就是讓弱勢有權利發聲,而不是讓特定群體或有資源的人更有資源、有更多話語權」,起初在聊天會時,成員們的身分必須為原住民同志才能加入,而到之後的原同盟成立,咖啡發現到,當在做同志相關議題時,並不是只有原住民或是同志才能關注,應該要拋開對於身分的限制和框架,把焦點放在族群、性別以及原民同志的權益上。咖啡認為,這條路要走得長久,不能只靠特定族群,需要整個社會一起關心才有力量繼續往前,唯有這樣的議題被看見、被包容,才能去擴大台灣的性別友善空間,接納更多的弱勢族群。

原同盟希望結合各地夥伴,將資源融合、交換並分享,讓來都市打拼生活的原住民同志找到歸屬感。圖片提供/原同盟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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